怎样的父亲，才会给孩子进行这种恶心的现场直播。梁青脑无法想象，她只觉得腹部一阵恶心，低头干呕起来。

柯也慌张的勾住她的的手臂，“姐姐？”

黑色的伞落在雪地里，他猜到一些，于是安慰她：“很多都不记得了，后来……我大了，会反抗，就听听声。”

他用尽可能轻松的口气说完。

可是那怎么可能忘记，梁青直起身，擦了一下呛出来的眼泪，仰头看着不端下落的雪花，长叹一口气：“柯也，一切都会过去的。”

雪地靴踩着地上薄薄的雪，变得越发沉重。

“我相信。”柯也转头，温热的目光落在她头顶。

“弯腰。”梁青命令。

柯也，“怎么了？”

他弯下腰，梁青伸手抱了他一下：“考出去，远离这一切。”

柯也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，低声唤她：“姐姐~”

“嗯？”梁青应了一声。

他全身的重量压了过来，梁青往后退了一步。

柯也突然笑了起来，气息悠长，“我觉得现在也挺好。”

他下巴在梁青肩膀上动了一下，整张脸埋在她颈窝，“你大学毕业打算做什么？”

梁青揉了一下他后脑勺的头发，“弟弟，起来，我好累。”

柯也身子僵了一下，“我是弟弟吗？”

“不然是什么？”梁青哑然失笑。

柯也没有动，整颗脑袋往她颈窝里蹭了一下。

“还不起来？”梁青拍了一下他的后背。

柯也站起来，低头捡起地上的伞，抬头的时候看到梁青头发上的雪花，伸手拍了一下。

梁青偏头躲过，“还想袭击我？”

“我送你回去。”柯也收回手，揣进兜里。

这时，柯寂白打来电话，让他立刻回家，明天手下小弟过来吃饭。

柯寂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，一个不听话，又要挨揍，柯也顺着他说马上回去。他好面子，正月一般不会动手。

柯也把伞递给梁青，“回家慢点，下雪滑。”

走出两步，柯也又退回来，说了句：“姐姐～我有一个愿望。”

梁青转身离开，背对着他挥手：“我不想听。”

柯也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，在她后面喊：“那我生日的时候再说。”

回到住的地方，手机里堆满了朋友的祝福，梁青跟沈雀聊天到天亮，俗称一起跨年。

到凌晨5点，刚要睡觉，京市警局的电话打过来了。

“喂？”梁青试探的接通电话。

“你好，这边是京市警局，请问是梁青女士吗？”那边是中年男性一本正经的声音。

梁青从床上坐起来，“是，有…事吗？”

“清月小区发生凶杀案，需要你配合一下，现在过来一趟。”

“什…么？！”

清月小区是她之前住的那里，现在唯一有联系的就是柯也。

听到这个消息，梁青手不受控的颤抖起来：“谁…谁…死了？”

“是柯寂白。”

梁青后背发凉，哆哆嗦嗦的说：“谁…谁…杀的？”

“您放心，不是柯也。”

梁青松开一口气，擦了擦额头的汗，“我现在过来。”

挂断电话，她整个人颤抖起来，下床的时候，脚一软，跪在了地上。

紧接着，柯也打来电话。

“喂…？”梁青握着手机，扶着床沿站起来。

柯也低哑的声音响起：“姐姐～，别害怕，警察会来接你，穿好衣服下楼就可以了。”

“发生…什么了？”梁青抱着自己，感觉全身发冷。

柯也沉默许久，“容微杀了柯寂白。”

他说得很平淡，从语气上还有些松弛感。

“你没事吧？”梁青边穿衣服边问。

柯也沉默许久：“没，事。”

来到警察局，柯也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坐在审讯室门口的椅子上。

他低垂着脑袋，空洞的看着前面虚空处，单薄的声音在穿堂风里，像一片飘零的落叶。

两个警员跟在后面，其中一个跟她说，“这孩子，真是可怜。亲眼目睹了凶杀现场，我们到的时候，血流到脚边，都不会说话了。”

另一个说：“就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说了几句话，唉……”

“柯也…”梁青过去喊他。

柯也两只眼睛，空洞的看着前面，手指垂在旁边，微微发抖。

“柯也？”梁青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。

柯也像一只受惊的狼，从椅子上猛的窜了起来，握着拳头就锤了过来，吼了起来：“滚！！滚开！”

他眼睛血红，布满血丝，精神状态十分不好。

幸好旁边的警察敏感度高，迅速扣住他的手，吼了一句：“柯也！！”

他像从梦魇中醒来一般，焕然的瞳孔开始聚焦，看清人之后，喊了一句：“梁青，是你？”

“嗯。”梁青眉头下压，有些忧心，“你怎tຊ么了？”

“没事。”他摇了摇头。

梁青盯着他的眼睛，“你确定？”

旁边的警察拍了一下她的肩膀，示意她到里面说。

跟她谈话的是另一个女警官，对方给她倒了一杯开水：“不好意思，大过年的把你叫过来。”

“没关系。”梁青双手握住茶杯，冰凉的手有了点感觉。

女警官坐在对面，身后坐着两个人，开始记录审讯过程。

“凌晨12点，你在哪？”

梁青：“中心体育馆”

“你看到容微是什么时候的事？当时和谁在一起？”

梁青：“当时柯也过来接我，我记得……”

……

警察问了很多问题，甚至关于租住在旁边的那个男人，还有之前柯也受伤的事。

梁青一一回答。

结束这一切问题，警官才告诉她，容微杀了柯寂白，因为柯寂白在柯也手里看到了她和情人于声约会的视频。

据容微交代，她一回家，柯寂白就把她拖到客厅揍了一顿。直到容微不会反抗了，柯寂白才搬了张凳子过来，坐在她前面，举着柯也的手机，给她播放她和于声接吻的视频。

柯寂白最恨背叛，他可以玩女人，但他的老婆不能给他戴绿帽子。他气急，扬言杀了他们。

容微抬起头才看到被绑在椅子上的柯也，这个孩子和柯寂白留着一样的血，骨子里都是一样的看不起她。

自己生的又怎么样，他们都认为自己为了荣华富贵，十七岁就去勾引一个老男人。可是谁知道，她十七岁就被这个老男人强行要了。

家里孩子多，初中毕业家里就不让她读书了。她在餐厅当服务员，去给柯寂白送一碗菜，当天晚上就被柯寂白拖回了家。

事后，他给容微微两个选择，死和跟着他。这个世界上，谁想死。她跟着他，18岁就生了柯也。因为是个男孩，当时挺高兴。

没多久，他亲大哥跟他闹翻，故意造谣说跟容微有一腿，孩子都是他的。

柯寂白起初不信，后来，外面的风言风语多了，别人在外面说一句，他回家就揍一顿容微。

柯也在柯寂白得培养下，对她没有半点感情，容微可以看到他眼里的鄙夷和嫌弃。

被柯寂白打到半死，那一切的仇恨在身体里翻江倒海。

柯寂白打完容微，便支使她去煮一碗饺子。等饺子煮好，柯寂白则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。

容微将饺子放下，就去厨房拿了把刀，没有丝毫犹豫，就朝柯寂白的脖子砍下去。柯寂白睁开眼，刚要去掐容微的脖子，脖子里的血就飙了出来，当场死亡。

死不瞑目。

人死了，容微在尸体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，扇了他两个耳光，不自觉的笑了起来。

而这一切，都被柯也看在眼里。他一直被绑在椅子上，嘴里堵了一块毛巾。

这时候，容微才记起柯也，她回头看他一眼，看到他惊恐的呜咽挣扎，容微看着自己沾满血的手，癫狂大笑：“柯也，这些年，你也挺辛苦的。现在好了，他死了，妈妈也要做牢了，你讨厌的一切，都会离你远去。”

之后，她用柯寂白的衣服擦干净手，腿坐在地板上，安静的吃完了那碗饺子。

她一边吃，一边跟柯也讲着自己的过去，讲她和于声的相识，讲自己这失败的一生。

她做错很多事，不该辍学，不该来京市，不该去餐厅打工，不该妥协。

唯一正确的，就是杀了柯寂白。

她跟柯也说：“儿子，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。”

容微把自己和柯寂白的银行卡拿出来，告诉柯也密码，然后报了警。

梁青听完这一切，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沉重，第一次理解容微的不幸。

也许，正是于声的出现，让她晚下手了几年。又或许是于声的出现，让她看到自己身下的泥潭，才生出以命相博的心。

她走出审讯室，寒风穿堂而过，柯也抱着腿，蜷缩在走廊的等候椅上。

他将头埋在膝盖里，头发被自己抓得乱糟糟的，经过一系列程序，梁青将他领回去。

那天大雪如盖，走出警局，大地一片苍茫。

梁青从警察局借了一把伞，两人走到雪地里，一路无言。

柯也无声的接过伞，举在头顶。

走了许久，梁青安慰他：“柯也，他们的事，与你无关。”

不曾想，这句话，让柯也彻底崩溃。

“怎么无关？！”柯也一把掀掉头顶的伞，指着自己胸口，嘶吼起来：“是我！是我的视频杀了人！！”

他们站在雪中，柯也苍白的脸，被染得更加没有血色。

他蹲了下来，双手抱头，像疯了一样大哭起来，不停的拍打着自己：“是我的错！是我的错！我拍视频，只是想让他们分开而已，我没想到…我真的…”

他几近崩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