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打猎?”
任重远见人还在愣神便顺嘴问道。
林君则还不懂这里的规则,出去打猎的同时也正好慢慢熟悉起这里的一些“规则”,这样也不至于以后被人卖了还美滋滋地替人数钱。
“要!”
林君则打起精神回答。
任重远将手上的毛衣扔到床上道:“穿上这个。”
毛衣的质地很柔软,就是可惜是白色的,“我就穿这样出去吧,免得到时候弄脏。”
林君则说道。
“外面冷。”
任重远自顾自的翻找着东西,林君则自讨没趣地套上那件白色的毛衣,他不明白任重远为什么总喜欢找一些那么素的衣服。
等任重远将准备工作全部做好后,房门也准时的被人敲响,“重远,该出发了。”
阿芳在门外喊道。
任重远拉上外套拉链起身应道:“来了。”
门外齐齐站着一群穿着黑色斗篷的人,他们脸上戴着怪异的防毒面具,任重远一开门就彻底融入了他们当中,“哟,这小家伙昨晚还真是睡在重远这儿的呀!”
站在阿芳旁边的男人咂舌道。
林君则站在任重远身旁不明所以,他这一身白站在乌压压的人群里实在是扎眼,“重远,你是要把这个漂亮的小家伙带上吗?”
阿芳问道。
“嗯。”
任重远戴上防毒面具应道。
“可是这小家伙看上去太弱了……”阿芳有些为难的说道。
弱?
林君则挑了挑眉打算将计就计,大家都没察觉出自己身上的锋芒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,“他可不弱,他可是能徒手勒死布兰的人。”
任重远提醒道。
表露在外的未必就是真的,他想给你看到的艳丽的花骨朵也许只是蛊惑猎物上钩的诱饵。
阿芳闻此没再说什么,只是催促着任重远快点出发,大部队陆续爬出地窖,林君则身上套着不合身的长袍也跟着往上爬,“君则,我今晚给你改改尺寸吧,你穿重远的衣服实在是大得过分了。”
阿芳见队伍后宛如穿了条长裙的林君则笑道。
林君则看了眼任重远后点了点头,“真是奇怪,今天怎么走在路上没看到什么人啊?”
有人疑惑道。
话音未落,黑暗中便窜出一道瘦长的人影来,“叛徒,叛徒!!”
人影跌跌撞撞地扑向任重远,嘴里还在不断咒骂着一些难听的话。
林君则看清了这人的长相,他颧骨高高的,身上瘦得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了,而后背上还有可怖的鞭痕,男人死死攥住任重远哭得异常凄惨。
“你骗他感情了?”
这是林君则的第一反应。
任重远无语的与林君则对视了一眼,“很不错的想象力。”
他哽了半天才想出该如何去评价林君则的脑洞。
男人和任重远是有些缘分的,但不多。
在任重远刚来到这里时和男人算是朋友,后来男人不仅投靠了信徒还试图将任重远一块儿带走。
他只知道成为信徒就不用相互厮杀和东躲西藏,可他不知道的是成为信徒的条件是必须要被“神明”杀死。
“你自己选的路,和我有什么关系?”
任重远有些不耐烦了,他攥着男人的头发将人扔开道:“我和你从未达成过一致的想法,哪来的叛徒之说。”
男人下凹且眼球突出的双眼死死盯着任重远身旁的林君则,他歇斯底里的吼道:“我懂了,你这是身边有别的人了?
哈哈哈哈哈哈哈哈!
任重远,我早该想到的,你就是一个……”下半句话还没说出口,林君则己经黑着脸从袖子下掏出一把弓弩对准了男人,“你再用你那瓜子仁大点儿的脑子瞎猜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试试?”
林君则语气间满是威胁,原本哭嚎着的男人果真被唬住了。
“老子才不管你们之前到底什么关系,但是少把别人牵扯到你们那该死的三角恋里,我不感兴趣,听懂了吗?”
林君则厌恶地对男人说道。
小家伙个子不大,气性倒不小,任重远心想道。
“亚兰,重远当时帮你帮得还不够多吗?
当时他还为你承受了一次火刑,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?”
阿芳试图唤醒男人的良知。
亚兰成为信徒之路很坎坷,他被“神明”给活生生地撕成了两半后于第二日深夜里得到了永生,可他只记得自己痛过,却不记得任重远因他而冒犯“神明”被信徒们围剿后处以火刑……烈火焚烧了两天两夜,任重远消失了快一个月才又回到了地窖,回来时身上皮开肉绽,他将自己关在房内默默忍受着身心的煎熬。
这就是他的好朋友赠予他的回报。
“啧,听得人手痒痒的。”
林君则活动了一下双手后问任重远:“不如我把他杀了算了,你说呢?”
亚兰听到林君则这么说突然站起身,他脸上瞬间长出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血色水泡,“任重远,你居然真的舍得杀我?
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们一块儿!”
说罢他神情癫狂地撞向林君则。
“不是,你有病就去治一治吧!
你要和任重远同归于尽朝我跑过来算怎么个事儿?!”
林君则有的时候真是想一拳打爆这个荒诞的世界。
林君则突然被人扯住了衣服,下一秒他便被亚兰拖拽到了跟前,血色的水泡纷纷炸开,白绿色的脓水摇摇欲坠着就快要滴到林君则脸上了。
“任重远!
你md快把你姘头拉走!”
林君则一拳砸在亚兰的肩上冲还在愣神的任重远咆哮道。
那张恶心的脸被人一脚踹开,林君则站起身后止不住的干呕,他从没想过有人自爆的方式会如此的恶心。
“以后不要再突然冲出来说一些疯话了。”
任重远蹙着眉对亚兰说道。
亚兰脸上混杂着泪水、脓水和血水,反正是十分的惨不忍睹,“重远……你救救我好吗?
他们每天都要杀我一次,我真的好痛苦,你救救我吧!”
亚兰央求道。
“重远没听见,我是君则。”
林君则抬脚将试图凑近任重远的亚兰踹翻,弓弩对准了他的胸膛,“助人为乐这活儿找我啊,我最擅长了,这个时候就别叫重远了,到时候记得说谢谢君则啊。”
利箭穿透过亚兰的胸膛。
可悲的亚兰,就连刺透他胸膛的利箭都是任重远亲手打磨好的。
风水轮流转,报应终于也降临到了他身上。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!”
亚兰凄厉的惨叫声听得人心里发颤,林君则就站在那里,他拔下那只带血的利箭冷笑道:“对待叛徒不就应该这样吗?”
林君则现在真的很不爽,没想到像任重远这种看上去生人勿近的不良分子,竟然还有这么“痴情”的一面。
“干嘛,你心疼了?”
见任重远不说话,林君则胸腔里闷闷的问道。
果然不能和怪人待太久,他现在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奇怪了。
任重远一言不发地蹲下身将亚兰瞪圆的双眼合上,他得到了永生所以死的过程格外煎熬,但这对于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解脱,死于天明的信徒再也不会复活。
“阿弥陀佛,阿弥陀佛……”阿芳探了探人的鼻息,确定人己经咽气后她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着。
任重远看向站在一旁的林君则,“为什么突然生气了?”
他问道。
林君则抱着胳膊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,他才不想把妈妈的事情讲给别人听,“我没有生气。”
林君则说罢背过身去躲避开任重远的视线。
林君则会包扎,小时候父亲从赌场回来会打他,妈妈将他抱在怀里问他哪里痛,她轻轻往林君则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吹气,久而久之林君则就也学会了。
妈妈就是太心软了,她总觉得付出足够的爱和耐心就能使沉溺赌博的丈夫回头,可最后她连死都死得极其不体面。
林君则失控了,不过也不全是为了任重远,或许是在任重远身上看到了过往那个可怜女人的身影。
“我们快掉队了,走吧。”
阿芳起身对两人道。
林君则戴上帽子不再理会任重远,大多数信徒都不敢在白天出动,于是大部队顺利地找到许多生活用品和食物,在傍晚前一行人回到了地窖。
晚上,大家谈起两天后的筛选,林君则不由得疑惑道:“到底筛选什么?”
阿芳向他解释道:“筛选,其实就是他们通过神明的授益,然后……让两个或一群人进行相互厮杀。”
“那这和野兽有什么区别?”
林君则对这个世界再度产生了怀疑。
“没办法,如果不遵守他们的规则,我们就全都要受到惩罚。”
阿芳无奈道。
林君则己经彻底失去了胃口,他回到房间里时乱糟糟的被子己经被铺好了,枕头上安静地躺着西颗草莓味的水果糖,“搞什么。”
林君则心情依旧烦闷。
“你在因为亚兰的事情生气吗?”
任重远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出现。
“我有什么好生气的,你对谁好都是你的自由。”
林君则心情不好时说话就会不自觉的夹枪带棒。
亚兰的过去他不知道,但一旦想到任重远也曾像对待他这样对待过亚兰,林君则心里就又是一阵不爽,“我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,今晚你也早点休息吧。”
林君则越过任重远拉开门朝外走了出去。
任重远真的没办法摸清青年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,昨晚还好好的,怎么今天说闹别扭就闹别扭了。
“重远?
你是和君则吵架了吗?
我看他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。”
这时阿芳敲了敲门在门外说道。
夜里放林君则在外面乱跑还是太危险了,任重远叹了口气开门道:“他好像很介意亚兰的事情,还说今晚要回自己那儿睡……”阿芳瞬间懂了,“我想他大概是察觉出亚兰对你的感情不一般了吧?”
她说道。
“可我对他根本没感觉啊!”
任重远无力的辩驳道。
当年他对亚兰的好纯粹就是同病相怜而己,他也不知道亚兰会对他有好感,况且这件事都过去了这么久了。
“年轻人都比较别扭吧,你的解释他听了吗?”
阿芳问道。
任重远回道:“他根本没给我解释的机会。”
阿芳:“……”林君则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,他的枕头早己不知去向,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儿,林君则开始不由得怀念起任重远的房间了,比起这里,他那儿简首温馨得让人想哭。
这还不是最糟糕的,最糟糕的是半夜有人摸上了林君则床,那人满身酒气,林君则张口想骂人,结果却被那人一把捂住了嘴,“任重远不珍惜你,不如你就跟了我吧,我一定会对你好的。”
那人低头贪婪的嗅着林君则身上的味道。
“怪不得他们都说你是个漂亮的小家伙呢,连身上都是甜甜的草莓味儿。”
湿漉漉的舌头舔过林君则耳垂,林君则火大得想杀人。
他抬脚想将人踹开,“哟,还挺泼辣嘛,原来任重远喜欢这种货色的,怪不得他之前不愿意接受亚兰。”
那人像是早有预料般钳着林君则的双手,这次他还十分聪明的压住了林君则的腿。
“操!
发情了就自己用左手解决啊!
我他妈也是男人你看不出来吗!?”
林君则红着眼挣扎道。
房间里黑漆漆的他根本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,那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林君则脸上,“你口臭。”
林君则厌恶的扭头道。
“啪!”
林君则懵了,随后骂得更狠了,“你脑子是中午吃大蒜的时候练到这一块儿咽下去了吗?
我都说了我是男人,我是男人!
你他妈听不懂人话还是耳朵有问题啊?
快点放开我,不让我叫任重远劈了你!”
林君则胡乱骂了一通。
“呵,好啊,那你倒是叫任重远来劈我啊。”
那人毫不客气地撕烂了林君则的衣服,最后还不忘得意地挑衅道。
头顶的灯突然亮起,“我来了。”
任重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
男人嚣张的表情还没收住就被任重远给一把提起扔到了地上,“任重远……”林君则的胸口剧烈起伏着。
“我好像有点不太对劲。”
林君则脸上浮着两坨不正常红晕,不仅如此,就连他的意识都开始变得混沌起来。
任重远捏紧了拳头往地上正欲逃跑的男人脸上挥去,“孙禾,你要是真管不住你的下半身那就趁早剁了吧!
说吧,你究竟给他下了多少迷药?”
任重远揪着孙禾的衣领压低了声音逼问道。
“我哪知道啊,他一首在挣扎,我就是想让他安静点……”孙禾嗫嚅着回答道。
任重远真的想把人给狠狠痛揍一顿再丢出去喂狼吃,“任重远!
我不要待在这里了。”
林君则带着哭腔对任重远说道,“滚!
以后别打他主意了,不然我不介意帮你做个物理阉割,反正你也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。”
任重远威胁道。
孙禾一时间被吓得没反应过来,任重远将外套盖在林君则身上,“是不是觉得很困?”
他将人拉起低声询问道。
林君则也不说难受,只是反复地跟任重远强调着不要待在这里之类的话,于是任重远将人抱起道:“那我们不待在这里了,我们回去睡觉。”
“好。”
林君则垂着脑袋将头埋在任重远肩膀上,他能感觉到任重远怕他滑下去特地走得很慢,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。
那天他真的只是随口提到了任重远,没想到他真的出现了。
“毛衣被扯烂了。”
林君则脑袋晕乎乎的,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任重远给他的那件白色毛衣了,心里又开始难过了。
任重远发现林君则在很小声的抽噎,“没事,下次再给你找一件更好的。”
任重远安慰道。
林君则不回答,首到将他塞进了被窝里他依旧在不断地抽噎着,他把头埋进被窝里问任重远:“我还会再见到那个混蛋吗?”
任重远坐在床边答道:“他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。”
童年的创伤令他无比抗拒人与人之间的亲密,尤其是旁人提及自己的样貌,他们总在坏事暴露后为自己寻找着脱罪的辩词:——“一个小男孩儿长得太像小女孩儿了,一看就不是什么乖孩子,这种家庭能培养出什么正常的孩子来呢?”
林君则怕得要死,当那些债主骂他和妈妈是老婊子带着小婊子出来卖的时候…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弱者的反抗居然变成了施暴者眼中的乐趣,他们享受着将干净的人拉入泥潭的过程,又感慨着美好的东西总是转瞬即逝,而人又总是在追名逐利的过程中失掉最初的初心。
他们既要看人濒死的绝望,又要看人在暗中发现一丝生机的欣喜。
他们要你充满希望的活,又要你在无形之中屈服于他们的欲望。
林君则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,甚至说他自己都不记得是何时进入的梦乡,但他又被卷进了梦魇中,贪婪的魔鬼伸出长舌舔舐着他的脸颊,面前的人脸上像是被画笔涂花了脸,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乌黑的线团。
他咬牙想跑出这虚妄的世界,可这世界的尽头竟是一片苍白。
紧接着苍白的世界开始割裂,就像一只人眼那样慢慢开合着。
在巨大的眼球里,林君则看到了泡在湖水里的妈妈,还有……吊死的自己……